每到过年后,春天的剪刀不仅把柳树裁出嫩绿的细叶,也把月季花裁出了绛红色的小小新叶。每到这个时候,只要母亲不在家,我就卸下两根窗户防盗栏杆的螺丝,爬出窗外,去看那带着皱褶的,小小的绛红色的月季花新叶。我会用小嘴去亲亲它,用小手抚摸它,对它喃喃细语。我把嫩叶在徐徐春风中轻轻的摇曳当作回应,它说小姑凉,你又来了,看到你好高兴啊。有时候我正看得忘情的时候,母亲的一声吼“侬又爬出去啦,摔痛了别哭啊”,就惊醒了我。母亲叫我从家里出去,绕个弯子到窗下,她说女孩子家家的,爬窗户,不像女孩样。按母亲说的,是先往东走一段路再往西走一段路,我们家是整栋大楼的最西面,西面有墙,阻隔了我的近路。管它像不像样,爬窗户才既简单又省力,还好玩,姐姐不也这样爬进爬出的么。
月季花绛红色的新叶一天天地长大,长成了新绿色的叶子;再然后,叶子中间窜出了小小的绿色花苞;四月份的时候,花苞绽露了一点点玫红色,似娇羞的新娘偷偷把盖在头上的红盖头揭开了一条缝。
那时候,气候还没回暖,就算是几年前,月季蔷薇也都是到了五月份才开花(五月份开的月季花最蓬勃鲜艳),不像近两年,月季蔷薇花四月份就开花了。那时候的孩子,都是野生的,对花花的破坏性很强,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,喜欢恶作剧地把月季花苞摘下,掰开看花萼,满足自己小小的“求知欲”。母亲见我在家里皮上皮下的坐不定,给我一个任务,叫我坐在窗前看着月季花,不让野孩子采摘。这倒是把我坐定了。
在我的看护下,第一朵玫红色的月季花躲过了孩子们的一劫,终于在一天清晨,开花了。兴奋的我,乘母亲去买菜的那会儿又拆掉了两个窗户栏杆,爬出窗外,跳到月季花前,痴痴地端详着鲜艳欲滴的花花。只见淡淡的阳光照着每一朵花瓣,仿佛把春天的美丽和恩赐都倾注在它身上,那晶莹的露珠在花瓣上微微颤动,闪烁着五彩缤纷的光点,哇,我被月季花陶醉了。
毕竟我是小孩子,哪里会有恒心对月季花严防死守。那天,听到窗外有动静,而后发现那朵第一个开花的月季花没了,我疾步走到窗前,正看到一个比我大一点的女孩子逃走的身影。情急之下我好想跳出去追那个女孩子,无奈,窗户的防盗栏杆挡住了我的路,再卸两个螺丝显然也来不及,“哇”的一声,我就哭得花枝乱颤、梨花带泪。
后来我哥结婚了,我姐也嫁出去了,我跟着父母搬出了旧房。搬出去好多年也没想过要回去看看旧居,还有月季花。就在五六年前的五月,正是月季花开时,突然就想到了老房子的那棵月季花,想必它长高不少,花儿开得更多了吧。我邀上姐姐,来到了离别几十年后的儿时的旧居。一看,我心哇凉哇凉的,啥玩意儿,冬青树没了,过去种月季的地方,都成了底楼人家增加居住面积的违章搭建了,呜呼,我儿时喜欢的月季花,也不知在哪一年,香消玉殒了。
也曾买过几次盆栽的月季花,总是在五月份开过一季后,渐渐枯萎,好似属于月季花“花开惟一度,尔独占四时”的风 骚,只是个美丽的传说。我知道了,月季花,还是长在大地上才会“尔独占四时”,盆栽,存活率不高。